毕业后和高考前的更新频率没啥区别,我已经是一条鳗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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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

*给某人的生日贺文,不过完全可以当作故事看。

*在晋江连载小说的番外篇,现在这里扔一份吧。

*本来想写童话风,加上自己的嘲讽吐槽体之后,文风有些清奇。而且有点长。最后那个奇怪的署名是贱贱在晋江的ID……无视即可。

*警告以上,下面正文。

 

稻草人

01.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山谷。四面环绕的山在西面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每天可以看见太阳从那里落下去。那些山并不陡峭,平缓地划过天际线,像是风吹过麦浪时的优雅弧度。山在春天是绿色的,夏天会变成更深一点的颜色,秋天是金黄色的梧桐树和火红的枫叶,到了冬天,白雪会覆盖山顶,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可口的布丁。

山谷里是一片麦田,唯一的居民是一个年轻的稻草人。

这个稻草人有一点点不一样。他不像同伴一样被扎在木棍上,而是有两条麦秆扎成的腿,穿着大一码的白色球鞋。这是一个能走路的稻草人,虽然他总是走的摇摇晃晃的,还会一不小心踩到冒出头来的土拨鼠,换来他们抗议的尖叫。

那双白色球鞋有点脏,稻草人常常把它们脱下来,等着下一场痛痛快快的雨来冲干净它们。

稻草人并不喜欢下雨,下雨的时候他原来斜带着的破牛仔帽就会软软地塌下来,贴在稻草扎成的脑袋上,显得他一点都不精神。蓝色的背带裤也会湿透,雨水顺着帽子流下来,稻草人眨不了眼睛,只能耷拉着脑袋看着雨水洗过那对被缝在脸上的黑色纽扣。

等到太阳再一次从乌云后面探出头来的时候,稻草人便指挥者一地的麦子做起了广播体操。风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跑过来替他喊口号:哗啦啦,麦子向东弯弯腰;哗啦啦,麦子向西弯弯腰。稻草人自己也弯腰,拧干身上的雨水,躺平在麦田里等着被晒干——那双白球鞋已经洗过了,像天上的云一样白。它们被晾在麦田旁边的一棵孤零零的树上。那棵树不算很高也不是很矮,就有一点点分叉和浓郁的树冠。就像自己头上的帽子,稻草人找了一个水洼照了照镜子,对自己重新挺翘起来的牛仔帽非常满意。他重新躺平在麦田里,像是一只双面煎的荷包蛋,懒懒地接受太阳的烘烤。

 

他可不是游手好闲的稻草人,只是这片山谷已经被谷外的世界忘记了好多年了。稻草人记得自己的工作是保护这些麦子兄弟不被乌鸦吃掉,可是乌鸦都不曾当过这里的访客。

“乌鸦是什么呀?”一只土拨鼠仰着灰不溜秋的圆圆脑袋,豆子一样的小眼睛转啊转。现在稻草人已经晒干了自己,面前一小排的土拨鼠坐的笔直端正,像一个个没熟透的地瓜。稻草人站得高又可以到处溜达,土拨鼠们都喜欢听他讲故事。

“乌鸦就是一种全身漆黑的大坏蛋!他回来啄麦子,用尖尖的喙戳瞎你们的眼睛!”稻草人俯下身来想做一个恐怖的表情,可是他的嘴角必须向上扬起——他被缝了一张傻不愣登的大笑的脸,稻草人忧愁地对着水洼又照了照,忍不住用戴着破手套的胳膊掐了掐自己的圆脸。他觉得刚刚还很精神的牛仔帽又有一点塌了。

“啊他会来啄我们!”一只小土拨鼠拔尖了嗓子叫,用短短的手试图去捂眼睛。可是她只够得到嘴巴,于是便慌慌张张地躲到了另一只还在打瞌睡的土拨鼠的后面。

“会来啄我们啄我们啄我们——”周围的麦子是尽职敬业的扬声器,瞬间整个麦田都沸腾了起来,像在唱一支多声部的咏叹调。

“稻草人先生。”有一只土拨鼠沉稳地举起了爪子,指了指天空,“您帽檐上的那个,就是乌鸦么?”

多声部的咏叹调突然停止了,只有女高音土拨鼠憋着嗓子拖完了最后一个长音。土拨鼠们聚成一团,十几双豆子一样的眼睛盯着稻草人的帽檐。

稻草人抬头——帽子也跟着后仰,他只看见一片蓝天和几朵悠哉游哉的白云——于是他伸手摘下牛仔帽。

一只浑身漆黑的鸟站在棕色的帽檐上,冲他歪了歪脑袋。

 

一只货真价实的乌鸦,稻草人念叨了一句,我需不需要把你赶走?

乌鸦扑扇了几下翅膀。货真价实的稻草人都是没有脚的,你是一个名不副实的稻草人,乌鸦说的有理有据,所以你当然需要做一些名不副实的事情。

稻草人和土拨鼠们一起思考了很久,久到这位不速之客到来的消息已经被八卦的麦子们传遍了整片山谷。

然后这只货真价实的乌鸦就在山谷里住了下来。

 

02.

“稻草人先生说,乌鸦会啄麦子,还会戳瞎我们的眼睛。”那只沉稳的土拨鼠好奇地看着乌鸦,“可是你没有这么做。我可以采访你一下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这辈子还没有见到过一只货真价实的乌鸦。”乌鸦眨眨眼,“而他的脑子里装着的全部是稻草,所以他说的话你们最好不要相信。”

她回答的时候还蹲在稻草人的牛仔帽上,而稻草人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巡视着麦田。

 

那只乌鸦说,自己来自很远的地方,她要在这个山谷歇歇脚,等候四年一场的大风暴袭来。

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借着风的力量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来自远方的乌鸦告诉好奇的麦子们。而你们也会被风暴卷起来,散到山谷外面的地方,各自重新生根发芽。

“我们会去到山谷外面的地方外面的地方外面的地方——”

“重新生根发芽发芽发芽发芽——”

麦子们的扬声器又开始工作了。

“那稻草人哥哥呢?”问话的是女高音土拨鼠,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他太沉了,风暴带不走他。”乌鸦从稻草人的帽子上飞起来,在空中低低的盘旋了一圈,“但是他可以自己走啊,他是个名不副实的稻草人。只要爬山,就可以去看到外面的世界。”

对,只要爬山。在春天穿过麦田,夏天登上那些浓绿的山丘,等到枫叶红了的时候爬到半山腰,在苍山负雪的冬日里,便可以看到山谷外面的风景。

山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来自远方的乌鸦有着来自远方的见识。

那里的山在春天会开满五彩缤纷的花,有金黄的迎春有雪白的梨花,粉色的桃杏和晚梅像是江南的胭脂,还有薰衣草和风信子的蓝色和浅紫,就像黎明时刚刚亮起的天空的颜色。

夏天的时候水池里会开满荷花,亭亭玉立的茎和圆圆的叶片,开又大又香的粉红色花朵,结成奇形怪状的莲蓬。

秋天……我很喜欢你们这里的枫叶,像玛瑙一样,来自远方的乌鸦说。冬天的时候,你们这里会下雪么?

“会的会的。”终于睡醒了的土拨鼠回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03.

稻草人开始邀请乌鸦一起管理这片麦田。乌鸦浮在空中,让他把麦田里的杂草拔干净。她告诉稻草人杂草长在哪里,稻草人便踩着有点大的白色球鞋,晃晃悠悠地拨开麦子。

“这里有杂草有杂草有杂草有杂草——”麦子们又开始歌唱。

“安静。”乌鸦不耐烦地抖了抖翅膀。

麦子们哆嗦了一下,不唱歌了,但还是有节奏的摇摆起了身子。

稻草人走路不快,手脚也不快。终于等不及了的乌鸦俯身飞下去,衔住那根草往上飞。草长的有点牢,她使劲儿地扑扇着翅膀。

在乌鸦快要放弃的时候稻草人赶到了,脸上还是那个哈哈大笑的蠢表情,看的乌鸦窝火。

“你应该换一个表情的。”乌鸦收了翅膀停到稻草人的牛仔帽上,“你现在看起来特别欠扇。”

稻草人停下了拔草的动作,茫然的抬头——当然还在大笑。

“为什么我欠扇?”他特别认真的问。

“……”

 

忍无可忍的乌鸦停在了稻草人的鼻子上,恶狠狠地扇起了翅膀。稻草人的嘴掉下来了,他忧愁的低头,看着混在一堆杂草里的嘴巴。他现在发不出声音了,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无奈的情绪。

乌鸦飞下去捡起那根黑色的弧线,用一根稻草把它重新栓回了那张圆脸上。然后拽起稻草人的手,教他把那根弧线拨的转了一个圈。

“现在是一张难过的脸。”乌鸦说,“你现在应该是一张难过的脸。”她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稻草人问。

“因为我是这么说的。”乌鸦重新飞到高空,开始寻找下一根杂草,“在山谷外面的地方,人们叫我乌鸦嘴。”

“什么是乌鸦嘴?”

“就是我说的不好的事情,一定会成真。”乌鸦边飞边低头去看麦田。

稻草人埋头拔着杂草,然后狠狠地撞上了那棵孤零零的树。一个轻飘飘的东西掉了下来,扣在了他被撞歪了的牛仔帽上。他眼冒金星地坐在地上,抽了抽鼻子——他的嘴巴彻底反过来了,变成了一张忧伤的脸。

乌鸦停在树的分岔上,不满意地叹口气。

“稻草人先生。”她模仿着那只沉稳土拨鼠的口气,“你把我的巢撞下来了。”

稻草人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把帽子上轻飘飘的东西捡起来,充满歉意地重新放回树上。

“谢谢。”乌鸦歪歪头。

稻草人顺手把自己的嘴巴又翻回去,看起来好像是听完这句话开怀大笑了一样。

乌鸦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又歪了歪头。

“合作愉快。”她蹦回了自己的巢里,开始修修补补。

 

04.

麦子们发现远方来的乌鸦脾气并不好。

土拨鼠们发现自家的稻草人似乎经常会做一些让脾气不好的乌鸦生气的举动。比如忘记去把杂草除掉,或者点错了每天来听讲的土拨鼠的人数。

对,乌鸦和稻草人决定教会土拨鼠们怎么管理麦田。这样可以省下不少功夫去看看夕阳。乌鸦发现那只见面时就在打瞌睡的土拨鼠一直在打瞌睡,而沉稳的土拨鼠学识相当渊博,女高音土拨鼠——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男高音了——是所有同伴里面长得最好看的——所以一开始被乌鸦认错,常常蹲在稻草人的背带裤口袋里,赖着不走。

 

“这种行为,”乌鸦蹲在树上看着因为又一次点错人数被罚面树思过的稻草人,一本正经地普及知识,“山谷外面的人称为作死。而你就是他们说的‘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那群人之一。”

“不作死就不会死就不会死就不会死——”麦子们摇晃起了身体,当然少不了爱凑热闹的风的助阵。

“安静!”这回说话的是稻草人,他忧伤的一巴掌拍在了树干上。

难得听话的麦子们突然不出声了。稻草人觉得又有轻飘飘的东西掉到了他的帽子上。

“……你又把我的巢拍下来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咳咳。”沉稳又学识渊博的土拨鼠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

躲在背带裤里的男高音土拨鼠缩回了口袋里。

稻草人的嘴巴又转了一圈,变成了忧伤的脸。

一脸忧伤的稻草人抱着脑袋蹲在树下面,被一只衔着小树枝的乌鸦殴打。

 

从那天以后乌鸦开始代替稻草人拔草,清点人数,偶尔从孤零零的树上揪一片叶子来,用爪子记录下一点什么。

“这样当你的主人回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你游手好闲啦。”乌鸦把那些叶片整整齐齐的收好。

于是稻草人突然就闲了下来,而乌鸦又看不成夕阳了。

“今天的夕阳是红色的。”乌鸦在树叶上写一天的工作总结时,稻草人踱了过来。

“今天的夕阳最后有一点点黄光。”乌鸦在麦田里拔草的时候,稻草人隔着麦浪说。

“今天有好漂亮的火烧云欸,天空都变成五颜六色的了。”乌鸦在给土拨鼠们讲解怎样拔草的时候,被好看的男高音土拨鼠拽来的稻草人提醒到。

“今天晚上有星星耶!”乌鸦在睡前最后一遍巡视麦田的时候,稻草人锲而不舍地冲着天空大喊。

乌鸦拍翅膀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飞速地俯冲下来,抄起树枝殴打了稻草人。

“……我想打你很久了你知道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的夕阳很漂亮。”稻草人貌似很委屈地捂着头,“虽然你看不到但是我看到了,也不算浪费吧。”

乌鸦更加用力地殴打了稻草人。

“要是哪一天你早上醒过来,发现我变成了一只……”最后乌鸦扔掉树枝,用一边的翅膀遮着脑袋——山谷外面的人管这个动作叫“扶额”,口气有点郁闷,“变成了……一只白头翁……那么一定是被你气的。”

稻草人思考了一下乌鸦变成白头翁的样子,很没有形象地捶着麦地笑了起来。笑得帽子都掉了下来,露出一蓬乱糟糟的稻草头发。

乌鸦重新捡起了树枝,稻草人突然就不笑了。

“我们看星星吧。”他一本严肃地提议。

乌鸦毫不犹豫地狠狠抽了稻草人一顿,然后缩到了他的帽子里——

“好吧。”她说。

 

05.

之后的两年里乌鸦接过了麦田里的主要工作,稻草人反而变成了副手。

“稻草人先生,”沉稳的土拨鼠叹口气,“我觉得你以前做的工作和现在是一样多的。所以与其说你们互换了岗位,不如说……你之前一直名不副实。”

“我负责做牛做马,他负责犯二装傻。”乌鸦抓着一沓画满了符号的叶子低空掠过,“我好像在山谷外边听到过相似的句式。”

“不,其实仅仅就受欢迎程度来说,还是稻草人先生略胜一筹的。”沉稳的土拨鼠维护了稻草人的尊严。

“……我喜欢你用的‘仅仅’那个词。”乌鸦在他俩头上小小地盘旋了一圈,笑着飞远了。她要去把树叶归档。

 

乌鸦这一年里经常往山谷外面飞,因为临近麦田里的稻草人都听说了这只乌鸦的故事:

“她可以安排好麦田的工作的工作的工作——”

“可以安排好一片麦田也可以管好所有的麦田的麦田的麦田——”

——麦子们的扬声器一直是非常尽职敬业的。

于是现在,这只来自远方的乌鸦——或者,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变成白头翁了——不只要管这一片山谷了,还需要负责这一大片区域里的所有麦田。

“很忙,不过只有一年,”乌鸦说,“到了明年,我就要准备迎接那场大风暴了。”

“所以我们都要走了是吗?”稻草人把他又穿脏了的白球鞋挂到树上,“我们真的可以爬出这个山谷吗?”

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好看的男高音土拨鼠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探出头来。我想看看那些花儿。

爱睡觉的土拨鼠闭着眼睛举起一只爪子表示附议。

外面的世界不只有花儿。乌鸦还埋在叶子堆里做着整理——她的工作量突然就翻倍了——麦子和土拨鼠们又不允许她辞职不管自己的麦田。

还有大河、雨林、山川。

不,不是这里的山。乌鸦用一边的翅膀拍掉沉稳的土拨鼠好奇的脑袋,不让他乱翻那些叶片。是那种站在山脚下看不到山顶的大山。是……是我飞不过去的山。

有人能飞过去吗?爱睡觉的土拨鼠迷迷糊糊地问。

有,苍鹰和大雁都可以。乌鸦把理好的叶片堆起来,用一块石头压好。她现在开始用梧桐树的叶子记事了,那种叶子宽大而且好看,易于整理。

所以,我趁着这场风暴飞到更高的地方去之后,还需要再修炼几年,才能翻越那些山川。山川外面会有更加美丽的风景——说不定可以看见大海,或者美丽的极光。

 

“海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麦子们适时地发挥了自己的求知欲。

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片水域,比水塘大多了。天气晴朗的时候海面会变成平静的深蓝,那种蓝色比最美的宝石还要神秘。阳光洒在海面上会有金光,在靠近大洋的尽头的地方,有白色的浮冰。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看见鲸鱼在水面上沉浮,还有成群结队的海豚跃出水面。海很大很大,水塘和海比起来……就像你们的麦粒和……这一带的所有麦田加起来一样。

没有人见过这一带所有的麦田是什么样的,除了管理着它们的乌鸦。可是他们都觉得那一定是很大很大的水域。乌鸦说,自己遇见过一只海鸥,是他告诉了自己这些故事。

对,海鸥。乌鸦开始整理下一沓树叶,这一沓是写在火红的枫叶上的。那种生来就可以横渡大海的鸟。

“他一定不会管理麦田。”稻草人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那极光呢?

它们是透明的、五彩缤纷的。就像……乌鸦习惯性地歪歪脑袋,就像用花瓣染成的水波。她最后给出了一个奇怪的比喻。

我认识一只迷路的北极燕鸥,是他告诉了我这些故事。

“北极燕鸥是什么?是生来就可以在极光出现的地方生活的鸟吗?”沉稳的土拨鼠猜测到。

“他也一定不会管理麦田。”男高音土拨鼠尖着嗓子唱了一句。

“谢谢。”乌鸦又歪了歪脑袋,然后抓起整理好的树叶飞走了。

“你好像很向往外面的风景——”男高音土拨鼠拖了花腔喊道。

“是的,我知道你们也一样。”乌鸦扑了扑翅膀说。

“你不会提前走吧——”爱睡觉的土拨鼠也冲着西面的山口喊。

“不会——”乌鸦的声音被拖的有点长,“我喜欢你们这里的枫叶。”

她重复了自己刚来时说过的句子。然后小声补充:

当然,也喜欢你们这里的麦子、土拨鼠、还有稻草人。

 

06.

第三年的秋天到来的时候,乌鸦不用管理整个区域的麦田了。她去谷外飞了一次,带回来了一把花籽和一双合脚的鞋。

“鞋是送给你的。”乌鸦把花籽洒满整片山野之后,把那双球鞋递给了稻草人,“合脚的话,你走起来应该会快一点。”

“能追上你吗?”稻草人把自己那双大一号的鞋换掉了,几个好奇的土拨鼠钻进去玩。

乌鸦愣了一下,拼命地扇了扇翅膀才没让自己掉下来。

“不能,”她看着稻草人说,稻草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忧愁,她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要整片麦田在最后一年都开开心心的。

“我带你飞一圈吧。”她揪掉了稻草人的帽子,“可是我拎不起你整个人……你可以把脑袋给我么?”

这个提议听起来有些吓人。稻草人耸了耸肩,但还是照做了。

“带上我吧。”沉稳的土拨鼠说。

“还有我。”难得清醒着的土拨鼠也从鞋子里钻了出来。

“有三个人的话,我就不能说话了。”乌鸦有些焦虑。

“我们俩可以抓着稻草人的头。”沉稳的土拨鼠说。

于是乌鸦两只爪子揪着两只土拨鼠,土拨鼠四只爪子拎着稻草人,他们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力气飞上了天空。他们看见了金黄色的麦田,爱凑热闹的风把他们吹成悠扬的谱子;他们看见了那棵孤零零的树,还有乌鸦筑在树上的巢——“不知道被你拍下来多少次呢。”她这么解说道;他们第一次用俯瞰的视角看见了夕阳,然后在漫天繁星升起的时候,稻草人问:

“我们不应该唱些什么吗?”

乌鸦飞的更高了:“我不会唱歌。”她说着哼了几句,勉强听的出来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节拍——然而完全不是那个曲调。“乌鸦嗓子。”她的口气有一点点忧愁。

“那就我们唱。”剩下三个高兴地说。

于是乌鸦把她在谷外听来的调子讲给他们听,他们高高兴兴地哼了出来。

他们唱了一首又一首,可以听见没有上来的男高音土拨鼠在下面大声地附和。天上的星星跟着节拍眨起了眼睛,地上的麦子们也摇晃着加入了合唱:

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

命运让我们相聚(1)

——就这样神奇的相遇。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

朋友,我当你一生朋友(2)

——就这么巧合的缘分。

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

漫长的告别时青春盛宴(3)

——还有一年哦,我用一年的时间和你们告别。

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坚强

是什么离去让我们悲伤

是什么付出让我们坦荡

是什么结束让我们成长(4)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乌鸦飞累了的时候,轻轻地说。

 

07.

春天的时候那些花籽全部都开花了。黄色的迎春花和蝴蝶兰铺了漫山遍野,紫色的薰衣草染了整片山坡。乌鸦飞到了山谷外面,带回来许多野花。粉色的海棠编成花环送给了男高音土拨鼠;她衔了一束风信子回来,引得麦子们认真研究起了这个长得和他们的穗像极了的东西;她用薰衣草给爱睡觉的那只编了一床毯子,据说可以安神助眠;送给学识渊博的土拨鼠的是一节细细的管状植物,她说这是初生的竹节,打上几个洞再加工一下,可以吹出最美妙的旋律。

她没有给稻草人准备礼物。只是扑棱了几下翅膀,说:

“我教你怎样爬出山谷吧。”她又歪歪脑袋,“穿一双合脚的鞋。”

夏天到来的时候,风暴就要来了。到了那个季节,自己就要乘风离开。

稻草人很努力地练了很久。爱睡觉的土拨鼠和沉稳的那只也开始蹦蹦跳跳地加入了练习的队伍。乌鸦说,他们完全可以爬出山谷了。

“能追上你吗?”稻草人又问了一句,然后忧愁地把自己的嘴巴转了一圈,换成一张哭丧的脸,“不能。”他自问自答着。

“因为我是稻草人,而你是乌鸦。”

“错了,”沉稳的土拨鼠说,“如果真的只是稻草人和乌鸦的话,你们俩都应该永远留在麦田里。”

“也许刚见面的时候就错了。应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稻草人,和一只名不副实的乌鸦。”乌鸦扑扇了一下翅膀,“不过我还是要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我觉得这没有错。”

“我也觉得。”稻草人坐了下来,抱住脑袋,看着自己脚上的新鞋,“如果我一直走一直走的话,会不会总有一天可以追上你们?”

乌鸦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如果我飞累了的话,我会找一片麦田,停下来歇一会儿。……这是我停留的第一片麦田。”她看着周围的野花,“我觉得这种感觉不错。一直飞一直飞……确实很辛苦。”

“风暴很快就要来啦。”乌鸦看着天空。

“今天晚上去看星星吧。”稻草人小小声地说。

 

沉稳的土拨鼠成功的用竹节改造出了一只笛子。他们并排躺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看星星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笛子。

天上的星星开始闪耀,他们听着学识渊博的土拨鼠吹笛子,听着来自远方又快要离开的乌鸦讲着星座的传说。爱睡觉的土拨鼠闻着花香,开始思考山外面的样子。那里有那么大那么大的海,有那么高那么高的山。有五颜六色的花和五颜六色的极光。有天生就可以飞过高山大海的苍鹰海鸥,还有……还会有一只想要飞过高山大海的乌鸦。

笛子吹了一支全新的曲子,沉稳的土拨鼠说,那是乌鸦偷偷教给他的。

染红的山坡道别的路口

青春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剩一片感动在心窝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5)

 

“再见。”天亮的时候,有风刮了过来。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尾声

“在那个山谷里的日子是不是很开心啊?”后来,有一只海鸥这么问。

“嗯。”爱睡觉的土拨鼠说。

“那是最好的。”沉稳的那只沉吟了一下。

“最好的曾经四年。”乌鸦歪了歪脑袋,在空中低低的打了个旋儿。

 

注释:

(0)稻草人、乌鸦、爱睡觉的土拨鼠、漂亮的男高音土拨鼠、沉稳又学识渊博的土拨鼠皆有原型。自由心证。祝他们过的愉快。

(1)《相信我们会创造奇迹》群星

(2)《最佳损友》陈奕迅

(3)《致青春》王菲

(4)《月光》李健

(5)《凤凰花开的路口》林志炫

 

3·12 给老徐的生日贺文

By枫砚琢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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